“财通四海”：19世纪暹罗华人瓷币的“全球生命史”

19世纪的泰国曾被称为暹罗，而在那个时期，暹罗逐步融入西方文化，经历了从一个封闭的奴隶制国家到现代化国家雏形的转变。然而，在这个经济飞速发展的过程中，暹罗面临着货币体系的严重困扰，货币流通的不足成为了一大制约因素。正是在这种情况下，一种广泛流通于华人赌场的特殊代币——“瓷币”应运而生。

暹罗境内的赌场数量众多，这些赌场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瓷币的普及。随着使用范围的不断扩大，瓷币逐渐成为那个时代非政府发行货币的重要形式之一。时至今日，瓷币的背后文化也成为了学者们研究的对象，特别是华人瓷币文化的研究，更是勾画出一幅充满活力的历史画卷。

暹罗自古就有浓厚的赌风，早在18世纪，因赌博欠债而将妻女卖作奴隶的现象屡见不鲜。当时的赌馆大多是一些未被政府认可的私人设立，环境非常简陋。真正使得赌馆行业逐渐规模化并兴盛起来的，是华人商人的参与。

在拉玛三世之前，暹罗的经济主要依赖于与清朝的贸易往来，这使得暹罗的经济命脉变得过于依赖中国，每年都要向中国贡品。然而，到了拉玛三世时期，这一局面得到了改变。拉玛三世决定通过引进华人来促进国内的经济发展，并且出台了优惠政策，鼓励华人迁入暹罗。华人不仅免除沉重的税负和劳役，只需缴纳少量人头税，并且在一定区域内实行包税制度。这些政策迅速吸引了大量华人，特别是从事农业、建筑、商业等多个行业的华商纷纷涌入，带动了暹罗经济的飞速发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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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19世纪中期，曼谷的华人已经占据了首都三分之二的地位，成为了社会中的经济主流群体。那时，许多华人来自广东潮州，因为潮州人与暹罗之间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。这些潮州人不仅精明能干，还勤劳务实，很快在暹罗积累了财富，许多家族每年都把大量的白银汇回中国。而由于暹罗本土并没有白银资源，随着这种汇款现象的持续，白银短缺问题逐渐显现。为了让华人能够增加消费，拉玛四世开放了对华人赌场的包税政策，进一步促进了赌场的兴盛。

自19世纪初，华人赌场便开始在暹罗蓬勃发展，但当时的货币体系却有着严重的局限性，未能满足赌场日益增长的需求。那时政府发行的货币主要有两种——子弹银和海贝，这两者要么面值过大，要么过小，都无法适应赌场的日常运营。于是，华人赌场便开始尝试其他形式的代币。最初，赌场老板采用玻璃或金属代替筹码，但这种做法很快因为供应不足而无法满足需求，最终赌场需要一种能够大量生产并广泛流通的货币。

在这样的背景下，暹罗政府意识到赌博业的巨大经济潜力，并决定对其给予支持。1821年，政府颁布了允许各赌馆办理合法营业手续的政策，同时允许赌场自制流通货币。这意味着赌场发行的瓷币得到了官方的认可，并可在特定区域内流通。

随着政策的逐步落实，暹罗赌场的货币逐渐标准化，从最初的玻璃和金属逐步发展为瓷器制成的货币。谁也没有预料到，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瓷币会在未来成为一种文化符号，成为纪实华人创业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，走向世界。

19世纪的暹罗赌场中，发行的瓷币种类繁多，样式各异。最常见的是圆形瓷币，但也有方形、花朵形、动物形、植物形等各种特殊造型的瓷币。由于审美差异和个人喜好的不同，瓷币上印制的内容也各具特色。一些瓷币上印有吉祥的祝语，如“财通四海”、“五福临门”等，这些图案在某种程度上与中国的古老钱庄票据有所相似。除此之外，还有许多别具匠心的图案，如龙、凤、麒麟等吉祥神兽，花卉、佛教宝瓶、经卷等图案，甚至有些瓷币上还刻印着中国古代诗人李白、杜甫的诗句。

最初，华人赌场选择瓷币作为代币，并非一时冲动，而是经过了反复的思考与选择。尽管金属和玻璃也曾被尝试，但金属的成本过高，难以大规模生产；而玻璃材质则不易统一形状和纹饰，难以满足赌场的需求。相比之下，瓷土价格低廉，且易于批量生产，形状和装饰设计也灵活多变，非常适合赌场的需求。

这些瓷币多为白釉瓷，表面雕刻有复杂的花纹或发行符号，便于辨认。同时，也有不少瓷币在白釉上添加了青花装饰，显得更加精美。除了赌馆的印记，很多瓷币上还刻有发行地的信息。研究表明，这些瓷币大多来自广东潮州的陶瓷窑口，尤其是潮州的枫溪窑。在19世纪，枫溪窑达到鼎盛时期，正好是暹罗瓷币最盛行的时候。通过潮州回暹罗的华商定制瓷币，这一习惯也促进了当地瓷器产业的发展。

暹罗的华人瓷币，不仅见证了华人进入暹罗的历史，也反映出华人在东南亚社会的独特地位。与其他东南亚国家的华人劳工不同，18世纪中叶以来进入暹罗的华人多与暹罗王室或贵族通婚，这使得他们的社会地位得到了大幅提升。华人凭借其出色的商业头脑和不懈努力，很快就在暹罗建立起以赌场为核心的商业网络。

与其他南洋国家的代币相比，暹罗华人瓷币的流通时间较长，使用范围更广。除了华人社群，暹罗当地人也广泛接受这些瓷币作为流通货币。瓷币之所以能广泛流通，主要有两个原因：一是其面值正好介于子弹银和海贝之间，适合日常交易；二是赌场在暹罗的长期存在和信誉使得瓷币在民间得到了普遍接受。

瓷币的流通范围逐步扩展到矿区和种植园，成为当地百姓日常交易的主要货币。此时，瓷币已经不仅仅是赌场的筹码，而逐渐发展成为一种具有价值的流通货币。与此同时，华人赌场的兴盛也促进了商业区的形成，许多赌场、鸦片馆、妓院等商业场所相互关联，每晚都充满了热闹的气氛，形成了独特的商业环境。

随着赌场为暹罗政府每年带来大量税收，政府开始允许赌场老板组织自己的武装力量来保护赌场区域的安全。为了鼓励赌场老板，政府还对纳税多的老板给予了官阶奖励。华人赌场的经营者渐渐享有与暹罗贵族相当的地位，他们的经济和社会权力日益增强。

到拉玛五世时期，华人赌场在经济中的角色愈加重要，甚至成为政府金融体系的一部分。当政府需要资金或想要刺激经济时，可以通过赌场的方式来迅速获得资金。然而，这种经济运作模式依赖于赌场能够回收并兑现其发行的瓷币，而且不得出现假币或通货膨胀的情况。为此，赌场老板一方面会在潮州定制瓷币来确保货币的安全性，另一方面也会定期回收旧版瓷币，进行更换。

然而，在19世纪70年代，暹罗发生了一起由某赌馆老板过度发行瓷币而导致无法兑付的事件，拉玛五世对此高度警觉，并下令禁止赌馆自行制造瓷币。此外，拉玛五世也有收回货币制造权的计划